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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0章 論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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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開始沒想揍他, 就想聽聽他跟義父怎麽談的——”

蕭侯爺被氣走、蕭夫人也隨之離開後,林定覷著蕭信的臉色,小心向眾人辯解, “誰知道他罵我和玉姐不算,還堅持要毀掉小寶的前程,說別妄想會讓他去會試, 我一時就沒忍住——”

揍了個爽。

英國公擺手止住:“已成定局的事,不必多說了。”

“義父, 要麽你老人家別操心了, 我跟他上金鑾殿打官司去吧。”林定也不啰嗦了, 道,“大不了我的軍功不要了, 給小寶換前程。”

“胡說。”英國公斥他, “你以為聖上是誰,容得你討價還價,想要什麽就是什麽?再者,你沒個爵位傍身, 這事更難了。”

將蕭侯爺打一頓出氣是出氣, 但要真正解決, 最終大家還是要回到談判桌上來, 那時, 林定的身份地位就至關要緊了。

“先冷幾天吧, 不要管他。”英國公下了決定, “我昨日覲見時候不長, 但聽了聖上的口聲,對你印象甚佳,兵部的議功也有幾分準了。你先不要想那些事, 好好準備準備,等候聖上的召見要緊。”

他定了音,諸人都無意見,當下各自暫且散去。

兩三日時光一晃而過,英國公這裏既未輕舉妄動,蕭家那裏卻也沒什麽動靜,張老夫人不放心,遣人悄悄去問了問蕭夫人,得回消息:蕭侯爺在養傷。

……林定下手是有分寸,分寸限在不把他打出重傷而已。

如此張老夫人倒也放心了,看來蕭侯爺暫時還騰不出手搞什麽事,至於蕭夫人口信中的抱怨之意,她聽過就罷了。

然而不知該說是林定烏鴉嘴,還是蕭侯爺在起初被憤怒沖昏頭腦之後,終於恢覆了應有的政治智慧,就在要覲見的前一天,他透過蕭夫人遞過話來:要他放過蕭信和韋氏可以,林定要放棄可能到手的封爵。

想封爵難,不想封,太容易了。

覲見時出個錯就夠了。

“這老王八蛋,果然不是個東西!”林定怒了,當著英國公的面也不顧忌了,直言罵出來,“早知那日多揍他兩拳,看他還使不使得動這些壞心思!”

“不能答應他。”沈吟過後,英國公先道,“他可以言而無信,你的爵位失去了就回不來。”

太平年景是武將們的蕭條時光,可沒有第二個叛王的腦袋讓林定割了。

林定明白這個道理,但他關心則亂,急道:“那小寶怎麽辦?已經一月下旬了,他耽擱不起。”

會試就在二月,距離開考都不到一個月了。

說是還可以等三年後,但他不甘心叫兒子受這個委屈。

英國公也覺可惜,據他觀察蕭信的心志,是少有的越挫越勇,大人們在此煩惱不休,他又埋首進書堆裏,竟不受影響。

他既然沒垮,那這一科的希望就很大,錯過了,下一次是什麽情形又不知道,何況人生有幾個三年。

英國公為此將知道內情的自家人都召集起來,集思廣益。

張大爺等人的意見都傾向於不能放棄封爵,太虧了。

哪怕蕭侯爺真的踐行承諾都虧。

但要怎麽破這個局,一時卻也想不出來。

林定就更猶豫了,他在戰場上智計百出,一刀一個從不手軟,眼下卻被困了個結實,乃至都垂頭喪氣起來:“義父,怪不得你說進了京裏不能再打打殺殺了,這確實不一樣。”

太難了。

他恨不得提刀去將蕭侯爺宰了,卻又清楚知道不能這麽幹。

許融微有沈思。

她不太急,因為她還有蕭珊這張底牌沒打出來。

她在考慮要不要打出來。

如果打出來了,也就等於亮了白刃,要不要在這個階段亮,是個問題。

“融丫頭,我瞧你倒還沈得住氣,可是有了什麽主意?”張老夫人點了她的名。

許融回神,笑了笑:“老夫人,暫時還沒有。”

她決定先不亮,即是底牌,那就該排在最後,算起來,這才是第二個回合,她有預感不會這麽利索結束。

不過她有另外想說的話:“國公爺,老夫人,將軍,侯爺也知道自己提出的條件很難——或者說不可能被接納吧?那他為什麽還要提呢?尤其,在這個節骨眼上?”

什麽節骨眼。

林定覲見的前夕。

無論答不答應,林定一定會有所反應,可能憤怒,可能舉棋不定,可能心煩意亂——

事實上,林定現在已經是兼而有之了。

“如果將軍抱著這樣的心態去覲見,那侯爺,已經算八成達成了他的願望。”許融給出結論。

林定生於市井,混跡軍中,這份履歷註定他禮儀上不會有多好,雖跟著英國公突擊練過,但心神散亂之下,還能剩下幾分,不好說。

英國公臉色凝重起來。

林定則驚了,爆了粗口:“——個老王八蛋,我以為他只是壞,沒想到還這麽陰損!”

“你住口。”英國公嚴厲喝止了他,“你這樣子,豈不是正中了他的意?明日到聖上跟前,不留神也帶出來了怎麽好?”

“義父放心吧,我才不會叫他如願!”林定磨了磨後槽牙,擠出聲來。

他眼神銳如刀鋒,但整個人的氣質確實沈著了下來,本來生得俊美,看去便如一把名刃,很能撐得住場面。

英國公方滿意點了點頭:“你有佳兒佳媳,福氣還在後面,不要著急。”

將許融與蕭信兩個小輩一道誇了,於英國公這種等級的長輩來說,是難得之事,但其中也透露出了,如果事有不諧,將要做好誤掉這一科的準備。

說完以後,他目視蕭信,蕭信起身,平靜道:“是,晚輩明白。”

這場小會就開到了這裏,各人散場回去。

回去的路上,林定不那麽多話了,他隨便用了飯,就紮進臥房,倒頭睡下。

至次日,穿上英國公叫人送來的一套嶄新的官服,隨英國公一道趕往宮城。

許融也要出門,她要回一趟吉安侯府。

她之前沒著急與許家取得聯系,是想與蕭侯爺談出點眉目以後,再回去,免得許夫人和許華章跟著懸心,但看這個趨勢,只怕沒那麽容易,那就得知會他們一聲了,也免得從他們那邊出什麽岔子。

稟告過張老夫人後,張老夫人給她撥了車,馬車一路順利地到了吉安侯府。

門房上的小廝見到許融,先意外了一下,而後忙行禮:“大姑奶奶從山西回來了?”

說著話,眼皮忍不住翻起來偷偷瞥她,看來對於這層蕭家對外扯的遮羞布不是不疑惑的。

不過這不要緊,到底,還是糊弄住了嘛。

許融點頭,往裏走,小廝忙飛奔到她前頭去報信。

先迎出來的是許華章,他跑得比那小廝還急,差點絆一跤:“——姐姐!”

許融在路上停步,向他笑了笑:“我沒事。平安回來了。”

許華章眼圈微紅,連連點頭:“我知道——我就知道姐姐不會有事的!”

將小廝打發開,兩人結了伴往裏走。

許華章憋不住話,劈裏啪啦地開始說起來:“姐姐,我擔心死了,他們蕭家怎麽會這麽亂,姐夫——我現在還能叫他姐夫嗎?”

許融點頭:“叫吧。”

“哦。”許華章應了一聲,跟著迫不及待地壓低了聲音道,“他怎麽會不是蕭家的血脈呢?!還有,他回來了沒有?他怎麽不過來?他難道不需要給我們一個交待嗎?”

說著,他氣憤地挺起了胸膛。

許融不疾不徐地一個個回答他:“就不是,他母親當年是被強納進府的。回來了。他要讀書,下個月就會試了。”

許華章怒氣稍減,轉為驚訝:“他還想科考呢?能考嗎?”

“在努力,有機會,這科不行,就下一科。”

一路說著話,到了正院,許夫人也迎出來了,她自然不免又發揮了一把哭功,哭完後,才能坐下來談話。

從許夫人的口中許融知道了,原來自她走後,許家倒是許華章做了主,他聽從了許融通過白芙轉告給他的話,忍耐著不去跟蕭家發生沖突,除了由許夫人出面,跟張老夫人哭了一回以外,沒做別的多餘的事,因此連許家內部門房上的小廝都只是有疑惑,但並不確實知道發生了什麽。

許融聽完,讚許點頭:“章哥兒,你長大了。”

許華章並不怎麽高興,擔憂道:“姐姐,那你怎麽辦啊。”

“沒事。”許融仍淡定,“今日將軍——就是二公子的生父進宮敘功去了,若順利,我們再和侯爺去談。”

從另一個角度來說,蕭侯爺開出那個明擺著要陰人的條件不是壞事,這意味著他恢覆了理智。

那他就會明白咬死韋氏與蕭信對他除了出氣之外,並沒有什麽別的好處。

許華章和許夫人一起茫然:“什麽生父?什麽敘功?”

他們連許融回京都不知道,當然更不知道林定的事了,這就輪到許融告訴他們了。

“……就是這樣。”她最後道。

許華章和許夫人又一起:“……”

信息量太大,好一會後,頭腦相對簡單的許夫人先消化了,她大松了口氣,喜孜孜地按住了胸口道:“融兒,娘就知道你命不差,我去西山寺給你算了,大師都說你這命格少說是個侯夫人,遇事定能逢兇化吉呢。”

許融:“……”

好吧,這還真是有許夫人特色的愛女之心。

把她當親娘許融還是沒辦法的,但當個普通親戚,好像也不是不行。

“融兒,那你們什麽時候能談妥啊?”許夫人又操心著問她,“你這頭心事要是了了,那我就該緊著去辦章兒的事了。”

許融看了眼許華章,揚眉:“嗯?”

“就是章兒和羅家那二姑娘麽,”許夫人歡歡喜喜地道,“這孩子,本來一跟他提婚事就急,結果你出去這一陣子,他倒好,自己常常跑去找人家二姑娘——”

“我是為了姐姐的事!”許華章辯解著打斷她,“姐姐忽然就出事了,我著急,才想找人幫忙。”

但夠分量幫這種事的人家太少了,除英國公府之外,許華章就只找得到一個羅家,而且實際能指望的也不是羅家,而是羅家背後的太子。

“我找了羅二姑娘,她人挺好,倒願意替我向太子殿下帶話,但我又怕我亂行動,壞了姐姐的事。”許華章吞吞吐吐地道,“我找了她幾回,都沒說得出口。”

許融點頭。

懂了,找來找去的,事是沒辦成,姻緣線續起來了。

她沒說話,但調侃的眼神仍是讓許華章紅了臉:“我、我本來沒那意思,但——誰知道麽。”

許融為他這句話觸動,失神了一下。

是啊。

她本來也沒那意思。

但——誰知道麽。

**

因為不慎紮到自己的心,許融就也不想取笑紈絝弟弟了,接下來,他們又敘了些別況,又把白芙等丫頭叫來,主仆亂局之後重逢,自有一番喜淚。

許融最後告辭時,白芙想跟著走:“奶奶身邊一個人都沒有,我跟去伺候奶奶罷。”

許融搖頭:“先不用,老夫人撥了人來,我在張家也安全,等局面定下了,你們再回來不遲。”

她獨自回了英國公府。

一進門,就聞聽了一則喜訊:安南一戰論功行賞,林定以首功封永靖侯,聖旨已出,配套宅第正由禮部勘選,不日將賜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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